黔滬行腳

九 黔滬行腳


抵達貴陽時,董、吳諸兄已自黔、桂(獨山柳州段)公路搶修通車,返回筑市辦理結束事宜,我等亦參與工作,並將騰昆經辦事項,交待清楚,留筑待命,甚是清閒.日間常往附近花溪公園,名勝古蹟遊覽,晚間多在館子小酌後,往茶樓聆聽說書、相聲等,約二閱月機械總隊奉調上海.吳敬壽兄即乘機返閩結婚.我和董、熊二兄擬藉此得遊長江沿岸風光,乃向總隊要求,脫隊自行前往,約期上海歸隊,承蒙允准另發旅費,逕行富赴.

三十五年四月,自貴陽承汽車經玉屏至湖南芷江、邵陽而達衡陽,全程約千公里,復由衡陽轉道長沙,改乘小火輪之拖駁木船沿湘江北行,於明月之夜,橫渡洞庭湖,清光映碧波,把酒問青天,竟夜不願就寢,別有一番情趣.閱二日抵達漢口,遊覽武漢三鎮,登臨黃鶴樓、蛇山等名勝古跡.偶遇前在樂西路八總段江君,邀往市區觀光飲宴,當時日人尚未全部撤離,順道參觀日式酒家,停留三日,復搭乘木船沿長江東下,途經江西景德鎮,觀賞各式瓷器,因攜帶不便,空入寶山並未採購,越日啟行,至南京下關碼頭起岸,乘車入城,居於逆旅,至此一洗征塵,休息數日,謁中山陵,國民政府,往游清涼山、雞鳴寺、明孝陵、莫愁湖、秦淮河、夫子廟等勝跡,盡興後乘京滬鐵路至上海,全部行程約即匝月,即至北四川路竹路總隊報到,而日數略為相近,我等得自由旅行,不受團體行動之拘束,觀覽各地風光,當日年輕力壯,雖略覺辛苦,但得償游覽江宿願,自認得計.

重機械隊不宜常駐市區, 經在市郊真如覓得足敷停放維修築路機械之場地,並得暫時借用抗戰時期遭受破壞,當時尚未復校之暨南大學部分校舍,作為辦公室及員工宿舍.我和董、熊二兄配得教授宿舍一棟,略加整修居住,吳敬壽兄偕新婚夫人來滬亦共住此屋,生活暫告安定,假日閒暇之時,常往市區各處遊覽,觀看電影戲劇,堪稱舒適恰意.

我那時是交通部第一區公路工程局(局長許行成),杭州工程處(處長樊祥孫先生)幫工程司,未及前往杭州報到,即奉命借調第一機械築路總隊工作,未得親往西子湖一遊,頗引以為憾.

在滬拜謁徐以枋、趙福基、鄭德璋諸先生, 得知吳老總已去台灣並未就市工務局第四區工程處處長之職,暫鄭兄代行,懸缺等待,我等亦經列名第四區處,未明安排內情,不宜冒昧報到.我等即在總隊接受重機械操作、車輛駕駛、維修等講習訓練,兼管保養廠廠房建築工程.此時。此時董晉炎兄與李總隊長間相處未盡融洽,已萌退意,旋即請辭赴美進修,自蘇一別,未得再見,多年共事,相知甚深,不甚懷念。

吳老總在台,奉命接收日本各營造株式會社,於三十五年五月籌組公營工程公司,來滬邀約工作同仁,見面後告以台灣行政長官公署曾寄特約聘用人員公文至昆明家中,何以仍留滬濱,囑即去台灣報到。惟我等既已在工程總隊服務,不便隨意離去。乃由渠協同葉昌鑄先生與李溫平先生再三洽商,同意借調我和熊、吳、王方杰四人赴台工作,約期一年,於三十五年七月在滬乘那時接收美海軍之萬噸級運輸艦海黃號起程來台,沿途暈船、嘔吐狼籍、不克飲食者三日,終於二十五日抵達基隆,工程公司已派員接船,乘車逕往台北報到,自此離開大陸,流落海嶼,迄今竟達五十餘載。

基隆雖事港阜之地,但歷承戰禍,市面不振,商肆不多,廟口飲食攤之隨意小吃,一搬食堂,多為酒家,以小上海較著,後來改稱公共食堂。我等宴飲酬酢,多在酒家,彼此守分、守禮,隨當時之儀而已。

提起颱風,我以往從未經歷,一日只覺風雨交加,竟不知其威力,中飯後因雨停工,即冒雨往吳敬壽兄嫂處閒聊,殊風助雨勢,愈颳愈急,即擬返回,怠大門一開我即被吹貼門上,無法動彈,氣為之塞,急躲回屋內,不敢外出,此時門窗屋瓦,多被風力震動吹裂,式內遍處漏雨,三人只得藉一蓆之地,相互依靠坐歇,終宵又冷又餓,確飽受驚懼。次晨風雨漸停,始返東町,工程處內亦是一片雨漏凌亂,自是始知颱風威力之難以抗拒。

工程處隨遷往幸町辦公,門口有一婆婆擺攤售賣香煙、檳榔,我們常常向她購買香煙,相處和睦,間或閒聊。三十六年二月二十九日,晨起早餐時,忽有小工頭三、四人闖入,聲言借用工款,我還斥責彼等昨日方結付工資,何以今日又來借款,彼等見我振振有詞不屈,即倖倖而退。門口老婆婆見彼等遠去,趨入告我作天台北鬧事,這裡夜間已有多起遊民前來打探所住之人,都被她搪塞過去,勸我等速速走避,伊當代為照顧門戶。乃於當日下午街上較平靜時,趕往車站購票乘汽車至台北,住開封街後小巷內,吳敬壽兄新遷居所,計有熊文錦、朱夢魁、林正民等人,告以昨夜已有人前來搜查,幸均向左右鄰居越牆走避而去,未被毆打凌辱。自此藉著收音機聽知消息,省吃儉用,匿居旬餘,漸趨平靜,始敢回轉基隆,所幸只是虛驚一場,未曾遭難,心驚膽戰外一無損失。此為我在“二二八”的遭遇,真是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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