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述祖
(一)溯源述祖
我出生於雲南省昆明市,母許氏桂華髫齡時隨父參加數年一度祖塋聚族祭典, 是得知祖居為距城三十里大耳村, 這裡居住的幾乎全是同姓族人, 鄉音與城內頗多差異,今日猜度,遠祖或與彞族有血源關係,雖歲月久遠無從籍考,但樹自有根,水自有源,為人不應忘其本,更無須隱飾.
雲南位於我國西南邊陲,遠溯春秋秦漢,即已見諸史籍,亦為古絲路所經地區之一,原住少數民族多達二十餘族.由於歷代皇朝開疆拓土,統一大同,爭戰討伐,遠以楚國莊蹻稱王,蜀漢諸葛武侯南征,元朝伐兵,近如明初沐英定滇,清初吳三桂衝冠一怒,反覆稱霸,導引蒙騎,東北,中原,江淮等地軍民,隨從遷徙、兼之商賈往來,進而與各族通婚、漢族人口遂居多數,風俗習慣,語言文化,漸趨融合,至今滇省武侯遺蹟流風,隨處可見.軍民遷徙由南而北,形成川,湘,滇,黔,華南官話語系.今之寶山縣城,民間習俗,口語音調,幾與南京相彷彿、我家對江浙川湘語音、似極熟稔,思此為我就業以後與各省人士交往,浪跡各地,較少語言隔閡,或有因果,雖屬題外贅言、唯就個人感受,略抒我國傳承大同與鄉土梗概,難免管窺蠡測之處
昆城南郊,滇越鐵路西側,大小耳村,為我族人所居.綿延至今,或有流散,近聞仍以我姓較多,當地丘陵起伏,天然資源貧瘠,水渠可及,尚得種植水稻,蔬果,台地乏水灌溉,僅能栽種,麥黍,馬鈴薯,嬰粟等,果樹多為核桃,毛栗,惜產量有限.坡地甚少開墾,亦未管理,一般林木常被砍伐、用作炊薪.茅草叢生,更見荒涼,居民免可耕織維生,族人憨厚純樸,居住土磚茅頂屋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聽天由命.彼時,尚可種植罌粟,生產鴉片,村民多有吸食.非僅銷蝕體力,縻耗錢財,習成惰性,不事生產,生活更顯貧困,昔日年幼無知,今日思之,不禁扼脘三嘆.
我直系曾祖於清朝末葉,離祖居故土,擕二子往昆明經商,長子進學讀書,次子隨父經營商業,似為紙業行商,迨略有資力 曾在北倉坡購置房產,漸成小康,二子亦婚娶成家,族人稱為城中支系.
伯祖功書有成,得中舉人,藉此功名,准援例修茸祖居,祖瑩,興建祠堂.修訂族譜,儼然大家風範,設定公有祭祀田畝,擇族中人認領種植,分配收成,提作春秋二季祭祀之用.逢年過節,需以當季生產之稻米蔬果,分送城鄉支直系族人,我年幼時尚有數年見村中族人挑送來家,我家亦酌情回饋城中物品,其後時移勢遷,也就漸漸中斷,自然觸免了.
(二) 祖瑩祭祀
我六,七歲時,適逢祖瑩聚族祭典,父擕我率同伯祖家堂房長兄前往參與,得見祠堂建築古樸寬敞,大門前廣場(平時供族人用作曬榖,打麥場地)立桅竿刁斗,在我幼稚的心中,不自覺的肅然起敬.
進入祠堂大廳,正面祭壇供奉歷代祖先宗親神位,兩翼依族中支系輩份親疏,配祀神主牌位,左側牆壁崁整片大理石面,刊刻所修族譜及各支各輩名諱.祭壇供桌置香爐,燭台,瓶花,素果,桌前供三牲酒醴祭品.於擇定吉日,吉辰舉行祭祀大典,各遵讚禮人指導,族人依長幼之序,進入排列,鳴鐘鼓,放鞭炮,由主祭族長上香,奠酒,獻花,恭讀祭文,全體行三跪三叩首禮.再鳴炮焚化冥紙,撤供禮成.繼由族長輩居中向門正坐,族人依序分班,謁親介見,對各輩份長者均需跪拜.我年齡雖小,似乎輩份不低,竟有二,三十歲者向我行禮如儀,我還以一緝,但我已叩頭無數.此等繁文褥節,事先我父曾加教導叮囑,不可貽笑於人,心中十分懼怯,幸未失禮受責.
祭典自晨曦初見進行,將及中午完成,在祠堂前廣場擺宴聚餐,三牲祭品分割賜福族人領取.在聚餐之前,得由族人自由往觀牆上刊刻族譜,以示慎終追遠之意.父因族長邀往談話,囑我詳細讀譜,辨認我城中支系輩份.各位尊長名諱,惜我當時身材矮小,識字不多,只得勉強應命,總算在石牆近腳下,倒數第二.三排,找到我父及我的名字,我的傍側並排有我堂房兄長“爾昌”.”爾康“.及我弟”爾勛”之名.我妹”爾媛”為女子,仍未得列名其間,再下最後一排,應屬我子侄輩了,記得為”有功:,”有德”等等.,餘已無力記憶,及向我父稟告,被責以”沒出息“的評語,以致今日未能將我支系尊長名諱記入本文,深感數典忘祖之憾.後來我的兩位堂兄生子,即按族譜取名,迨我生子女時,一來不記得族譜上還有排名否,二來總覺得這些名字封建氣氛過於濃厚,不合時宜,即自行另取了.
在正式祭典之前一日(或後一日已無從記憶),集體拜掃墓瑩,祖墓瑩地在村後一座丘陵的整片坡地上,築有墳墓大小數十座,只見其中有多座墳墓規模較大,墓前石碑高偉,刊刻葬者及奉祀者名諱和葬時歲次朔望等,數座墳前尚有祭棹.爐台及墓誌銘,族長率同族人逐座順序一一供上祭品,焚化冥幣,叩拜如儀。我父又在引我及堂兄拜祭我城中直系
親長之墓,並予解說,但我童心好玩,唯唯之後,竟溜往山溝掏蟋蟀,捉蚱蜢,打核桃,剝毛栗玩耍去也,解說之事,已是一片迷糊了。
掃墓時我父發現有人在瑩地擅自開墾,種植麥黍,青辣椒及罌粟果等,認為影響風水,且與城中支系常有人幻眼疾有關,及找族長合種植族人交涉,爭持許久,始允於已種者收割後,即不得再種,如有再犯,應負一切後果的責任,此或為日後城鄉兩支系不睦原因之一。
(三)昆城世系
伯祖中舉後,興建祠堂,修葺祖瑩,設祭祀田產等,在在都須花費銀兩,復需籌措進京赴試川資,資力似已捉襟見肘,自此泰極否來。聽說伯祖曾起程赴北京,中途染病並亡故,運柩歸鄉,葬於祖瑩。曾祖父,母相繼辭世,北倉坡房屋亦已易手他人,我祖與伯主家隨即析離分居,我祖似亦相繼謝世,嗣後我城中支系,即分長,次二房,自謀生存,期間彼此雖有往來,終覺隔閡。
彼時我祖母當仍在世,但棄養後不知何故未歸葬祖瑩,而歸葬於昆城東門外金馬山麓,我幼年時春秋二祭,嘗隨舅家掃墓,承四舅父順道引領我母子及姑母等前往墳瑩拜祭。我二年前返鄉探親我妹,曾囑甥輩前往祖居大耳村及金馬山探訪,據告祖祠及兩處墳瑩,均已盪然,無蹤可循,滄海桑田,於今已矣。
人生自有根源,故無論富貴貧賤,順逆悲歡。我幼遭孤露,嚴父見背,家道中落,日愈坎坷,慈母叨勞,撫育我和弟弟妹三人,我又少年離家,求職謀生,遭逢世變,數十年未得歸省慈顏,遺恨萬千,對我家世系淵源,竟自茫然,只得就幼時所聞,所見,尚能記憶之蛛絲馬跡,揆度猜測,暫書於首,以俟日后再赴昆探親我妹時,當與其探索考校,其不實不盡之處,得以導正,留諸後輩子孫稽考,非敢以言“傳自欺爾.
我城中世系,源流較短,先祖輩又都早逝,伯祖,我祖均單傳析居,人丁單薄,雖代有傳人,終難繁衍,家到多,尤見凋零,逸逢亂世離散,音書隔絕,已難有再聚之日了。為使後輩兒孫不致對先世之事,一片茫然,爰就尚能記憶者,略敘血胤近親瑣事,已被參政,但不知自今而後,尚能有此心、此情之人否?
(四) 父系姻親
大伯祖父.母,我都未能及見,只大伯母在我幼時常來我家閒談。大堂兄爾昌承祖、父餘蔭,一派世家子弟,雖有國學基礎,書法亦佳,惜染鴉片煙癮,身體孱弱,今恐早已逝世。堂兄爾康,經營印刷。他們二人都比我年長許多,已娶親成家,各育有一子,按家譜所載取名有功、有德。我在40餘年前二次離滇時,大伯母和兩位堂兄嫂等均尚健在,與我家已少來往,今聞二堂兄家流寓滇西大理,已難尋找。
我祖父早逝,奉歸祖瑩,祖母繼亦棄養,瑩墓昆郊。我父輩共姊、弟,妹五人,我雖能一一見及伊,但總是年幼,只能借浮光掠影,分述一二了。
長姑母為我父大姐,適楊,似名楊選堂,前清秀士,清時曾在滇南某縣任過幕賓,返昆後羅患眼疾失明,嗣相繼逝世,生一女二子,長女適王家,經營絲綢, 生活優裕。這位表姐育子女各一,子名懷遠,女名菊英,與我年齡相近,同時入學,常在一起嬉戲。我來台之初,菊英乘船經高雄,曾來尋我,匆匆一見,即回大陸。此二人因其父中年,傾慕我三姑母家的大表姐,堅持再娶,藉名雙桃,至是家中常有齟齰,兄妹二人憤而離家出走,好像是參加共產黨組織去了。
大姑母家長子鏡川,曾隨我父往四川敘府今之宜賓協理商務,行事欠妥,已累及我父,因此遣歸,後在滇東一帶的縣府任職,已不知其下落如何?次子鈺川,約長我五六歲,雖年齡較長,但在姑表親中,和我最為投契,憩日閒聊,常邀我和王懷遠及他的女朋友,後來是我的表嫂,一同去城郊遊玩或聚談,或上館子小吃,那時我和懷遠還在中學念書,他已做事賺錢,所以都有他付帳。他們婚後,我們也常去她家聚餐同遊,極為融洽。他中英文都好,在英商殼牌石油公司昆明分公司任職。我來台後,他已調到香港工作,我們常常通訊。大陸易幟後,我和家中已無法直接通訊,都是由他在香港轉寄,當時我去接濟家用,亦由他轉匯,其後我家一遭清算,鬥爭,我弟繫獄索賠,我只得盡力籌措匯款,冀圖營救,都由他轉匯,索賠糾纏經年,我以十分拮据,甚至我與文琴結婚時所備手飾,都已變賣湊數。四十年間他來信告訴我,他即將返滇,知我已力窮,難以為繼,舅母及表弟之事,將於返昆後由他負責處理。我當時真是感激莫名,同時囑我,在他回去後,若無信件給我,我不可再去信和寄錢了,以免增加他處理上的困難,而牽連不斷。自此他就在未再來信,我和我母、弟、妹近30餘年失去聯絡音訊,知道76年間,我妹輾轉托人帶來一信,還是經過一番周折,才算聯絡上, 通了音信,但我母,我弟均已辭世,無法得見,家中滄桑已不堪回首,更是令人懷恨萬分。迨我於78年返鄉探親,詢甥女莫萍,尋我鈺川表兄嫂,已不知其下落,並告訴我鈺川表兄返昆並未到我家中,曾偶然匆匆見過一面,未作深談,就再未見到了,對以往匯款家中,多數亦未收到,因此我母及弟妹在當時內外無援的情況下,備受魔難煎熬,令人心酸,以讓我大惑不解,無論親情,多年交誼, 鈺川表兄嫂君不應有此不情不義之事,令我為之氣結,還不敢與我妹多談,怕她激動傷身。但轉而一想,他返昆後即無音訊,在那些年代中,或許他有許多難言之苦,就難以逆料求證了,君子難忘人惠,不可盡從壞處設想,從他最後來信中,言詞態度誠懇,信中的安排,若非另有蹊趫,應不致如此惡劣,往事已逝,只好委諸命運,造化弄人,良堪浩嘆。
二姑母為我父之二姐,適徐家,二姑父面心行善,為人老實,頗有童心,常常憨笑,逗著小孩玩耍,不理家務,育二子二女,都是我的表兄、表姐,我略懂事時,大表兄,二表姐均已婚嫁,另居他處。三表兄、四表姐均在讀書。我家居住龍井街時,與他家對門兒居,三表兄忙於功課,又年長我許多,對我不甚理採。四表姐生的十分秀麗,當時我大約三歲,他們家當時並不富裕,家事多由二姑母操持,經營者一個小雜貨舖,有許多糖果零食,那時我已上小學,放學回家丟了書包,就一溜煙地跑到他們家找四表姐片糖果吃,她對我很好,我也和他非常的親近,很聽她話,她生氣了,我就做鬼臉哄她,我們常玩辦家家酒,或是捉迷藏,在我幼稚的潛意識中,似乎萌生著許多愛慕。兩年後我家遷居,就不能超常去找她,她日漸成長,已非小女孩,對我也就不能那麼不拘形跡了。許多年後表兄、表姐都已就業,家境已多改善,雜貨舖一不再開了,遷居於一大宅內居住。後來我到滇西工作,返昆明時曾去拜望二姑父、母,那時三表兄、四表姐據說都在敘昆鐵路籌備處做事,且都即將婚配了。前年返鄉探親時,我妹告我,二姑父、母都得享高齡才相繼謝世,和表兄、表姐們已失去聯絡多年了。
三姑母應為我父三姐,適楊,寡居無子,育二女,長女即前述嫁與王家為二房。次女已婚配並生一子。這位二表姐健美開朗,他家距我家極近,與我母極為親熱,常來我家閑談,生子之後奶水豐沛,他的小孩吸食不及,每日下午即來我家擠奶餵我這小表弟,因為我年齡幼小,並無顧忌,他的小孩斷奶為止,受她之惠,不應忘之,以後亦長來往,這位姑母後來換乳癌拖延甚久,痛苦不堪繼而世逝。
我姑母為我父之妹,適戴,育有二子,長名正禮,次名正義,年均較我略小,在五姑父亡故後,家境十分蕭條,生活幾陷困境,五姑母無奈,只得向前述王家表姐夫絲綢店舖中,批些零碼綢緞絲葛,做成鞋面,每日打一包袱,自己背著,初時還牽著兩個小兒子,往南門外正義路邊,擺一小攤售賣謀生,十分辛苦,仍咬牙支撐,撫育二子,收攤後常來我家一吐胸中積愫,相對唏噓,我父母亦善待之,時有饋贈補貼。後來我大姑母棄世,鈺川表兄尚未結婚,起居飲食,洗滌衣物,乏人照料,五姑母念及姐妹之情,將他接至家中居住,彼此照顧生活,嗣後玉川表兄與表嫂結婚,婚後仍同在一處居住,但我五姑母仍常去做擺攤生意,補貼家用,並未藉此閒居素餐。其後所撫二子均已成人,學得修理腳踏車、石印技能,用以謀生,我姑母才得粗安,她的一生艱苦義行,確有女中丈夫之概,為親友所敬重。
從前面的敘述,在我的記憶中,好像就只見過這四位姑母,因此推斷我家或許男女順序排行。同時從我的各位表兄、表姐們的年齡和只有五姑母家的表弟比我年幼來推算,我父應排行第四位,小於三姑母,那麼我父比較五姑母年長,是無疑異了。此種猜測,需待日後與媛妹來求證。
這裡我的敬述一位我父好友,我的義父李靜山老先生,他家在正義路上經營一間雙開一間的布匹絲綢莊,正派風範,生意很好。為人古道熱腸,為同行所敬佩。對我家更是不論興衰,我父生前身後,都極照顧,對我尤其愛護,循循訓誨教導,但絕不疾言厲色。逢年過節或家有喜慶,壽慶之事,我母均擕我前去謁見拜賀。農曆正月初二日,為昆明習俗接財神的日子,我前往拜年,嘗給我那時雲南富滇銀行發行的$5金幣一枚,後來金幣停止發行,就給我一員銀幣的壓歲錢,然後就帶著我和義兄嫂、義姐們坐在正堂屋內,青松葉鋪的地蓆上擲骰子,玩一種象牙雕刻的飛禽走獸圖案的牙牌,名為圍獵圖遊戲,輪流擲骰,依擲出骰子的點數和遊戲規則所定,取得各等級的牙牌,牙牌上分別刻有點數即分數,最後依所得牙牌點數的多寡定輸贏,輸了動用個人的壓歲錢賠給贏的人。有時我們就玩升官圖。義父總是輸些錢給小孩們才收場。那幾天一准我們不分長幼輩份自行組織麻將牌局,但絕不許玩牌九或輸贏太大的牌局,有時人湊不起,義父或義母無事時,亦會來湊上一角,好一派新年老少同樂的氣氛。
平時他們家也歡迎我去玩或陪義父母閑話家常,迄未以我家寒微而被歧視或冷落,但必須循規守禮,合於那時的禮俗規範。有一次我被陸工學校的同學慫恿,要我設法找一付麻將牌來打麻將,我家那時沒有這種工具,我竟天真的去他家借,卻被我義父責備了一頓,他說只可逢年過節和喜慶的日子,在家中自己人玩玩,平常在外面任意打牌,就是賭博,年輕人不可以開此禁戒,不能借牌給我,以免我會沉溺其中。這是我僅受到的一次嚴厲的訓話,也是我至今仍感到愧惶的和受益的教訓,直到我做事兩年後才開戒,不過也只和親朋好友或同事為之,且絕對是以量力的消遣為度,從來未真正涉及賭博。還有一事,亦使我至今感念不敢或忘的,當我在路公學校畢業分發公路局派外工作時,我家那時近況更是十分拮据,但我母仍想勉力為我做一套像樣的服裝,領著我去布匹舖選購布料,義父得知,即囑我義兄在他們舖中挑了兩套衣服料給我,做成獵裝以為工作服,同時告我在沒有真正的力量和必需的時候,不可以製穿西裝革履和華服,人貴守分不奢,使我至今秉持不忘,總是量力而行。我還有一位義父和義母,兼通中西醫和針灸,為人拘謹,不苟言笑,與我前位義父大相徑庭,除了過年,依禮需網拜謁外,就很少前去問候。他曾任軍醫,退出軍旅後,自設一中西醫診所,懸壺濟世,業務清淡。乏嗣,好讀書靜思,家中藏書豐富,籤塵不染,或亦不願意小孩俗人前往打擾,我小時略有病痛,我母有時帶我前去請求診治,後來與我家即漸漸疏遠,他家一切我就十分陌生了。
(四)母系姻親
外祖父家在昆明南門城樓 (近日樓)附近正義路上開設四寶齋紙舖,店名牌匾為昆成名士陳榮昌先生所書,四寶齋三個黑底金字楷書,非常氣派,可算墨寶,經營文房四寶,門市批發,為當時同行中之翹楚。舖房與家居相連,原為一平房鋪面,於正義路拓建時,改建為木造四層兩進樓房,前進臨街一樓鋪面,2樓佛堂客廳, 3樓堆存貨品4樓在我第二次赴滇緬公路工作時,因與熊君同行,曾借我們暫住,4樓為印刷工作坊,兼做留住址員工宿舍。前後樓間為一透天採光天井,後來加蓋頂棚作為飯廳,後樓為外婆和三位舅父母起居臥室,後面是毗連平房的廚廁和雜物間等。三代同堂,和睦共處,家務膳食由三位舅母輪值,率領傭工備辦,井然有序,為人欽羨。
外祖父在我出生前就已過世,未能得見,外祖母慈祥可親,極疼愛我母和我。外婆家在我能記憶時,就只有三、四、五三位舅父和外公姨娘所生的一位姨媽,都已先後婚嫁,我母居長,三位舅父都很敬愛這位姐姐,咸以大姑媽稱之。
三舅父許垣,中英文及數理均佳,當時已任職雲南省電信局科長,為人方正清廉,每晚九時紙店收市,即在1樓櫃上,親自結算登載當日進出貨品銀錢,一筆工整的小楷,有條不紊,大家都很信任他。後來還為我補習過英文、數理,我對他敬佩而有些懼怕。他和三舅母伉儷情深,相敬如賓,育友二子二女,長子崇義,是指崇禮,三、四兩女的名字我以忘懷了,他們都是我的表弟妹們,長次二子與我年齡相近,常在一起做功課和嬉戲,常玩一副不完整的泥塑雕刻麻將牌,胡亂比點數多少。我前年78年返鄉探親時,得知三舅父謝世較早,三舅母在前一年方始過世,只得邀晤2位表弟,聚餐敘舊攝影留念。他們意義鬚髮斑白了,崇禮夫婦近況心情均較佳,崇義音承受許多折磨,抑鬱寡歡,三表妹閒居香港,四表妹未見談及。
三舅母端莊賢慧,高中學歷,純善無心機,我三、四歲時,即和四五舅母(他們恐只有初中學歷)輪流為我啟蒙,以商務印書館出品的方塊字版,每日教讀四至八字,能認後次日另換新字,由簡入繁。又叫我讀三字經,千字文,中庸則由三舅父教,並開始要我用毛筆描寫千字文紅字帖。同時亦教我小學一,二年級的國文和算數。這對我日後正式入小學,即能憑著學力,插班三年級就讀,有很大的關係。她的妹夫李頌魯先生,香港大學畢業,復往美國留學研讀土木工程。雲南省政府銳意公路建設,應邀返滇,簡任為省府技監,兼雲南大學土木系教授,以雲大土木工程系和工業學校的畢業學生,與當時所設雲南道路工程專校畢業各班、系的專業人才為基幹,主持滇西公路的修築。後來亦指引我以同等學力投考路工專校為我終身職業。他的兩位兄弟,都是雲大土木系學士,均任職滇西公路各路段。他們在我路工專校畢業時,實習測量、設計市郊名勝西山公路(碧雞關至太華寺段)時,來擔任指導,尤其是劉慕韓先生極為認真,對我們同學後來分發擔任正式工作,受益良多。
四舅父許均,處事練達,待人接物親切誠懇,主持內部業務,不論鋪面零售,還是外地批貨顧客,均一視同仁,營業蒸蒸日上,對聘僱司事,印刷工人、學徒,賓東相處,極為融合。與兄弟姐妹、至親近鄰,更是情真心熱,樂於助人,真正做到敦親睦鄰的境界。對我家尤其照顧,無微不至,至今感念不忘。
四舅母心直口快,只是言語之間,每有傷人而不自覺者,但對我有時尚見親情。育有二子二女,長子崇智,與我和崇禮、崇義常一同玩耍,次子崇信和兩個表妹,年齡幼小已難記憶了。
四舅父常為同業服務,排難解紛,熱心公益,經推舉為紙業工會理事長。在我父棄養後家境每下愈況,不易找到合適住屋,曾徵得理事會同意,將工會餘屋租賃我家居住。後更選任正義區區長,出錢出力,任勞任怨。迨大陸易幟後,亦因此歷經磨難,相繼謝世。我前年返鄉,曾擬邀請崇智來餐敘,惟崇禮告以彼患病恐不便前來,我急於返台,未得尋訪探視,愧疚萬分,耿耿於心,迨後如再返鄉,當一一探訪,以贖前衍。
五舅父許圻,經營紙舖外務,擔任採購貨品,推廣外縣紙商來躉萬和批發的是事,常陪客戶交際應酬,習染鴉片,至是精神委靡,頗有誤事之處。五舅母為人荏弱,又不甚合群,亦漸染吸鴉片,僅育二女。日後經濟情況漸漸困頓,竟與我家同居於紙業會館大院內。與我家生活起居習性不同,隨同住ㄧ院內,總是不甚融洽,後來次第鬱鬱以終。
外祖母家,三代繁衍,人口眾多,兄弟之間難免意見,勞逸之爭,妯娌子孫亦有口舌是非,未能如往昔之和衷共濟,營業遂日漸衰落,乃析家分居。三舅父仍服公職,四舅父守成四寶齋業務於不墜,日ㄏㄡ更增設金舖業務。五舅父曾在西門大街另開紙舖,惜未能奮力競業,終至停歇。外婆輪由三家奉養,常至我家探視我母,一家盛極而衰,總覺得鬱結於心,不勝唏噓。我於34年間離昆後,即未再能拜見,聞得享高齡辭世。正是世事滄桑,好景不常,所謂富不過三代,實令人警惕。我外祖父加尚有叔外祖一脈,亦在東門大街開設紙舖,後似又改為估衣舖,但經營未盡得法,人口眾多,維持不易,後來就歇業了,與我家甚少往來,已難記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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