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郊夢幻

八  昆郊夢幻

(一) 浮生如夢

余弱冠之年即為生活掙扎,離鄉背井,奔波四方,感情世界,渾渾噩噩,一片茫然,自騰衝經蒙化賦歸,途中矇矇懂懂,未經彼此瞭解,深思熟慮,冒然輕諾,鑄成大錯,誤人誤己,昆郊相處,幾如夢幻,匆匆一別,數十寒暑,雖是各有遇合,且都垂垂老矣.嘆往事如煙,似幻似夢,空遺愧疚萬千,冥冥中造化弄人,彼此情傷,夫復何言？

返昆後適有親戚在南門外所辦牙膏廠歇業,商得同意,將廠房騰空,租賃保密公路工程處,作為結束工作辦公之處,傍建別墅洋房一棟,借給我家居住,奉 母及弟妹等一齊遷入,寬敞舒適,不料好景不常,在我離昆後即告勞燕分飛,遷入添置傢俱用品,後來時移勢異之時,竟累及我弟遭受冤屈,實非始料所及,今日思之又是一番悔恨.

在昆曾與熊兄往謁省建設廳楊廳長文清,報告近年工作情形,頗蒙嘉許,興辭而歸,旬餘後忽接水利局送來派令,分別委充松昆壩工程處工務、供應課長,事出突然,多方考慮,以我等多年從事路工,改辦水利工程,一時究難適應.而機械施工為今後必然之趨勢,且尚有經手事項須待了結,仍宜隨同機械隊離滇工作,觀摩學習,充實歷練,他日在返鄉服務桑梓,乃訪水利局秦局長,辭謝委派,並再謁楊廳長陳明私衷,頗受責備.殊離後困於事勢,流落海嶼,以迄於今,世事、機緣、遭遇實難逆料.

此際復承龔局長繼成續誠邀我等隨他轉入鐵路工作,我極盼藉機前往燕趙一遊,觀覽北國風光,燕京古跡,以廣見聞,曾欣然允諾.殊工先生僅得派長石門鐵路管理局,此路為平漢路之一段,自門頭溝經保定而至石家莊,其格局不大,容人有限,以龔局長那時所率工程菁英,確不足以展其抱負,自渝洽工返昆,鬱結於心,竟於夜間連續作書之時,心臟病發逝世,我等北方之行遂寢.及今思之,當年如往石、門、一帶工作,恐已歷經浩劫,豈有今日,人生否泰,冥冥中似有定數,附此為記.

（二） 滇黔道上

三十五年春節過後即屏挡貴陽之行,仍搭乘郵務木碳車離昆,不料沿途拋錨,當日抵達嵩明縣境,已是薄暮時分,即在路旁小店歇宿.次晨司機告知車已修好,紛紛上車啟程,行約半小時,途經荒郊野林,突聞槍聲,車即停止, 後車門隨之打開,見散兵模樣四人,持槍斥令乘客魚貫下車,分別路邊,彼等留一人看守,三人尚車翻箱倒籠,搶劫細軟,復下車逐個搜身,各人所帶現金、手錶、戒指、套筆、飾物全部交出後,斥令上車速行,並未傷人.我和熊兄自難倖免,但我們多是隨身衣物,彼等傖促,不及細搜,我竟有現金數千元,裝在大衣內袋,未被搜去,同行之人多係勝利還鄉客,總有若干細軟,都被洗劫一空,路費盡罄,但已無可奈何.當日車抵曲靖,次日已有多人無法啟行,略有劫後餘資者,仍隨車前往,由勝境關入黔, 經晉安、晴隆、關嶺(據說三國時“關興”隨軍南征曾在此紮營而得名)、安順等處,四日風塵抵達貴陽,途經黃果樹,曾停車觀覽大瀑布,氣勢澎湃,嘆為奇境.詎料昆垣一別,竟睽離四十三載,音書隔絕三十餘年,黯然傷魂者,惟別而已矣.